“柯思卡。”
“这是奥佐托我带给你的，一定要好好保管。”
面前的独臂男人欲言又止，递过来那个铁环。
“诶？奥佐？他最近都没来找我玩呢。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教训他！”我看着他的脸，生气地说，“不如你给我带个口信吧。说柯思卡不高兴了，下次要和他玩个痛快才行。哦对了，让他再带那个会出泡沫的饮料来吧。”
“可是，他已经......”
“他已经怎么了啊？快说快说，别卖关子了。啊，这环好重。你们马戏团以前真的就让他带着这个东西表演吗？”
我接过了那个环，看着上面的刮痕和很多看起来像是溅上去的红色颜料。它的重量让我吃了一惊，但我还是把它放在手上颠着，转着——就像平常奥佐所做的那样。
“果然，就像奥佐所说的，你真的是个单纯到傻的女孩......”面前的独臂男人笑了，摊开他的右手，另一边棕红棕红的空袖管顺风展开，像极光，又像从断臂处喷出的血。他棕色的眼瞳湿润的不正常，紧接着，两滴眼泪从他的眼睛开始，顺着他那粗糙、肮脏、布满疤痕的脸颊滚了下来，落在他脚下的枯萎的草丛上，“保护好自己啊，这是奥佐给我，最后的话。”
“奥佐？最后的话？你到底在搞什么啊！”
我像被电击了一般，从地板上弹了起来。又看看那环上面布满的红色颜料，感觉它们更像是血迹。
“你不是想知道奥佐怎么了吗？傻女孩。”
男人擦了擦眼角，对我这么说。
“我一点也不傻！一点也不！”
我涨红了脸，慌忙辩解。
“奥佐......死了。傻女孩。”
“不可能！他......他可是巨灵猴之子啊！”
“你需要适应。”
“可是......”
我伸出了右手，想要抓住什么，却又不知道该抓什么，只好把手缩了回来。
“没有什么可是的吧，傻女孩。奥佐，已经死了。”
男人说完就离开了。
看着男人的背影，我跌坐在草丛中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呆坐了很久，终于把头埋到两膝之间。奥佐的死来得太突然，我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准备一下。
“搞什么啊你！”
我甩了甩脑袋。
“你不是......巨灵猴之子吗？你平常吹牛皮的劲到哪里去了？！”
我大叫着，挥舞着双手。
“这个垃圾结局算什么啊！你不是要征服世界吗？！”
我右手握成了拳头，对着天空大喊：
“我们一起去征服世界啊！”
把手狠狠地锤向地面。
啊，好疼。捶大力了呢。
我慢慢躺下来，看着海希安那充满硝烟的天空。
看，那边的是无畏号。它正在执行轰炸......
奥佐，应该就是因为这个......
“搞什么啊！这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用音波魔法驱动的飞空艇而已！奥佐不会死的啊！”
“够了！那个家伙说的什么谎！”
看着钢爪脏兮兮的表面，抱怨着，大喊着，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。
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。
醒来的时候，眼前是一个大大的红色狐狸尾巴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我伸出手就要挠，结果它躲开了。
虽然刚刚听到了不好的消息......
不过不管了！这反正只是那个男人的一面之词啦！奥佐怎么可能会死呢！
我马上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，开始追逐那条尾巴......
结果发现它的主人正在打坐。
“嘿嘿！你个长着狐狸尾巴的家伙！”
我向那个有着狐狸耳朵和尾巴的类人物体招招手。他除了这些，还有血红色的眼睛，冷峻的面庞看起来不太好玩。
“初次见面，我是塔卡。”
它的主人这么说了。
“我叫柯思卡。你的尾巴到底在哪里买的啊？”
“这不是买的，这是真的。看清楚了。”塔卡有些无奈的捂住脸，“你也不要动我的耳朵。因为它们也是真的。”
“诶？是真的吗？那我摸一下好不好？”
“都说了不准摸......你怎么和那家伙一个脾气！”
“手感真好！”
“把你的爪子拿开！我还要修炼！”
他显然有些生气。不过，我好像没有戴机械刚爪啊？
“那你为什么要修炼呢？”
他犹豫了一下，然后说：
“不能告诉你。”
“诶......真没意思。我去确认一件事了！”
确认了就知道了。尽管我对独臂男人的说法保持怀疑，但确认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嘛！
“你去确认吧。我要继续打坐了。”
*****
“我向你保证过，我不赌了吧。”
独臂男人把绑在腰间的左轮手枪一下子抽出，转了一下手枪的转轮，然后把它偏开，仔细第看着那里面每一颗黄澄澄的子弹，像在欣赏一件件绝无仅有的艺术品。接着，他朝着附近的树随便开了一枪，三只鸟应声落地，连挣扎哀叫的功夫都没有。
“这是最后一次了，我保证。”
他掏出了骰子，拿起了挂在腰间的酒葫芦。
“奥佐。”
“我是你的团长，当然有义务确保你的生命安全。”
“但是很遗憾的，我是个赌徒。”
男人抛着手心中黑色的骰子，走向了无畏号所轰炸的那片区域。
“喂。”
“你怎么也跟来了？”
我缩在废墟中，被他那如冰锥一般的目光吓得抖了一下。
“只是......确认一下？”
“你真的那么不相信吗？”
他又笑了，笑得莫名凄惨。
“当然！巨灵猴之子怎么可能会死！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！”
“你还信他？明明你都那副表情了，都看见那样的血迹了......也罢，傻女孩，我只好成全你了，如果你非要亲眼看见的话。”
他说完便转过头去，继续走向那片区域。我只好紧跟在他后面，毕竟，我还没有见到奥佐的尸体......
一路上，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。有小孩的，有老人的，有年轻妇女的，有士兵的，有军官的......甚至连平时只出现在树林里的树精的尸体，也陈列在这里，像一个博物馆的展品一样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。
我不清楚奥佐怎么会被卷到这场战争里来。按照他的性格，他应该是会在酒吧门口忽悠路人的那种角色，而不是到一个充满死人的地方找东西。
我一边这么想，一边从地上捡起来一串糖果。
记得奥佐以前说过地上的东西脏，要洗，不过我吃了几次都没事，所以他大概在骗我吧？
“介（这）个味道，好像是叫瓦（爪）牙糖果来的......”
吃着那串糖果，不知怎的，我想起来我第一次吃这糖果的时候。
“嘿柯思卡，你看我找到了什么？”
奥佐挥舞着手里的项链，对我兴奋地大喊。
“那是什么？一串一串的彩色珠子！”
我一把抢过项链，把玩了起来。
“这个应该是叫项链吧。他们人类戴在脖子上的东西。”
“呐呐，我是人类吗？”
“应该是吧。等等，别随便咬啊！”
我早就开始用牙研究那个项链了。这东西意外地好吃，让我甚至想把它吃光。
“好好吃啊！”
“是吗？这不是项链是一种食品？”
奥佐也凑过来，拿下了一个珠子。
“这个味道是爪牙糖果......是叫这个名字吧。”
“那这个是什么？糖果还是项链？”
“既是糖果又是项链！超赞的！”
该死，为什么又想起他了呢？
不知不觉，已经走到了战场的正中央。我吃着最后一颗糖果，仰望着正在不远处继续执行轰炸的无畏号。我感到累了，将手随便放到一个地方，感受到了温热，转身一看，才发现是一个几乎损失一半身体的婴儿。他还活着，看到我之后，发出了绝望的号哭，不停地挣扎着。哭了一会，他的口中和眼中流出血来，再也不动了。
“看到了吧，傻女孩。”
男人指着地上的一摊东西。
“那就是你我的朋友。”
那摊......是什么东西？
“你现在也知道了？抱歉，是你要跟来的。我也不想让你看到......”
不可能......是奥佐吧？
我使劲地抓着脑袋，想尽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。
冷静，冷静，他的脸还没有......
半颗头滚到了我的面前，拖曳着脑浆和鲜血。
“你可以走了，把他的这些东西收拾收拾，带回去埋了吧，别身首异处了。”独臂男人有些无奈地看着我，笑笑。
“不！！！”
我崩溃地大喊，捂着头，闭上眼睛，跪倒在了地面上，以免看见奥佐残破不堪的躯体和头颅。
“别叫了，走吧。我会替他报仇的，放心好了。”独臂男人大口猛灌起了酒葫芦里的酒，“我会赌一把。最后的。”
他猛一吸气，从口中喷出了一个火焰巨龙。它盘绕在男人的身边，仿佛在宣誓效忠。
“我要你偿命！混蛋舞司！”
落魄邋遢的独臂男人把枪指向天空中的无畏号，从几近干涸的充血喉咙里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。
火龙腾起，尘土飞扬。
*****
我机械地挖着土，按照独臂男人所说，埋葬他。
我本来想埋完他再哭的，但是我实忍不住了。在我趴在一旁我用手挖出来的土堆积起来的那个土堆上，大声地哭喊着。
“为什么......”
“你为什么会死！”
“你不是巨灵猴之子吗！”
“你不是要征服世界吗！”
“你......”
“没有为什么。”
谁？
“奥佐？”
“不是哦。”
我抬头向上看去，看到了毛茸茸的耳朵还有赤红色的眼瞳。
“我是塔卡。”
狐狸少年这么说了。
“你全都听到了？”
“是啊。”
“奥佐！奥佐他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！怎么没有为什么！”
我跳起来就要抓他，他轻巧地躲过了，继续说：
“不管他怎么样，也会有死的一天......寿命到了，或者是什么更烂，更微不足道的原因......总之，你......”
“喵啊啊啊啊啊！”
“这样不太好。尽管我也是一个刺客，但面对面的时候，最忌讳偷袭了。”
他躲开了我的猛扑，展开了臂刀。
“你看，就是这把臂刀，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。我是刺客，代号是‘隐狐’，以前的时候，仅仅只是因为组织的一个简单的‘我看他不爽’，那人的性命就被我夺去......”
“那你一定是个混蛋！”我怒不可遏，“杀那么多人，为什么还不去死！”
“不，正因为我意识到了，所以我才选择活着。”塔卡笑了笑，“还有，你对正义的判断太简单了吧？要是这样，杀小动物也算混蛋咯？”
“吼喵......（超凶）”
“用不着摆出这样的表情吧？”
他挠了挠头，脸有些红。
“呜......”
“你的情绪变化真是快呢。似乎只有小孩会这样......”
“什么？你说什么？就后半句！”
“没什么。”他“吃吃”地笑了起来，“话说这个奥佐，是怎样的人啊？”
“奥佐，他啊......”
——那一天，我给塔卡讲了我的故事。
同时，我也听到了他的故事。
说真的，他比我惨太多了。
和我一样，年轻时候的事啊，完全不记得了。
不仅如此，还被别人操纵，杀死了自己的师傅。
我们一起给奥佐献了花，花是从他的朋友——好像是叫佩兔的？不管了，反正是一个骑在花上的家伙——要来的，还给他立了个墓碑。哦对了，墓碑是那个环。
我觉得塔卡真的很厉害，非常非常厉害，一直被别人操控，杀死了自己的师傅，都那样了还有勇气站起来，为师傅，同伴们报仇。
所以，我开始黏着他。虽然他有点反感，但是还是接受的吧？我们一起干了好多好多事情！虽然他后来为了复仇走掉了，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成功的！
不，等等。
如果胖次狼先生说我是恋爱了的话，那这算恋爱吗？
不管了！
我坐在一朵花上，喝着佩兔送来的蜂蜜，幸福地笑着。
塔卡，这就是我黏着你的理由哦。
啊，胖次狼先生说过要今天晚上去他的店的。
我跳下花朵，边跑边急匆匆地往嘴里灌蜂蜜，结果弄得满身都是。
待会去湖水里洗一下吧。
我这么想着，扑向虹光四射的海西安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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